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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八章出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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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信……怕不是阿景得來的吧?”姜斯問道。

姜沅還未開口,倒是姜景機靈地回答道:“若是從我處還能從哪兒,總不可能是平白從天上飛下來的吧。”

姜景性子頑劣,又正是叛逆的年歲,說起話來口無遮攔。姜斯也是知道這個三子的毛病,是以並未同他多計較什麽,只是道:“那你同我說說,謝家的小公子除了這封信,還說了什麽?”

幸而一早姜沅就細細叮囑過姜景,該說的細節都同他坦言了,姜景侃侃而談,對答如流。

聽完,姜斯頗有幾分滿意,面上卻是不顯:“是越發伶牙俐齒了。也罷,既然你說這善緣是由你所結,那便是你。”說畢,也不知有意無意,輕飄飄地望姜沅那裏瞥了一眼。

姜沅耳觀鼻鼻觀心,只做不察。

姜斯讓姜沅先回去,留下姜景一人,像是有事與他相商。

姜沅從善如流,出去後細心地為他們合上門扉。

待姜沅走後,姜斯才肅了臉色:“孽障,還不把實話說來?先前你妹妹在這兒,我不便訓斥你,真當我是個耳聾眼瞎的了?”

姜景倒也不慌,他是一早就知道瞞不過去的,兩手準備都做齊全了,姜斯如此訓他,他便不急不慢回道:“受人所托,忠人之事罷了。並非有意隱瞞阿耶什麽。”

姜斯冷哼一聲,倒對他這從容不迫的態度很是欣賞:“有什麽就一五一十地說出來,膽敢隱瞞一個字,仔細你的皮。”

姜斯這面冷心熱的脾性是人盡皆知的,像這般的狠話也不知叫囂多少年了,卻是無一回應過驗的。姜景不怕他,笑嘻嘻說道:“方才我都說盡了,句句屬實。”

姜斯卻不讓他就這樣打諢過去:“餘下隱去的話也一並道來。”

姜景有些為難:“旁的是真沒什麽了。我也知這事的嚴重性,尤關我族命脈,膽敢隱瞞那些要緊事?”

姜斯覷他一眼:“我倒是願意相信你不敢瞞我什麽。只一件,謝相家的小公子是如何看上你的?你們素來無甚往來。他是個圈中顯貴的人,你又如此紈絝不堪,若說你們有什麽往來,何人能信?反倒是你阿妹……”說到這裏,姜斯停了一停,畢竟事關他姑娘的清譽,壓低了聲音方才又說道,“她倒是時常應邀去謝府頑耍。”

話已說得如此明了,姜景也只得承認:“阿妹不願徒惹是非,所以才再三懇求我的……不過我發誓,所隱瞞的只此一件,再無旁的。我想著這事算不上重要,何不順了阿妹的心意,讓她放心?”

姜斯卻嘆:“唉,也難為你有護著阿沅的這份心意。只是你們隱去的,才是最重要的。”

姜景不解:“阿耶何意?”

姜斯擡頭看他:“你也不是個傻的,這些年來家中局勢究竟如何,你不是不知。我既是為了宮中那位做事,難免與謝相多有沖撞。先下謝家突然示了好,何況還不是旁人,竟是那位名冠京都的謝小五爺。其中用意本就不知為何,又偏偏是找的你妹妹傳話。”

姜景也隱隱覺得其中恐怕另有玄機,所以在姜沅初初提及此事之時,才猶豫不決。

“莫不是那謝五看上了阿妹?”思來想去,姜景也只想到這一解釋。

姜斯斥他:“榆木腦袋,你當那謝五是和你一道的人?單就說謝府的家教森嚴如此,就斷不可能僅是為了你阿妹做此決定。”

姜景卻是也想不出其他理由來。

姜斯搖了搖頭,知這事得從長計議,現在就算想破天也想不出什麽來。他同姜景道:“這事你留心著就是,如今朝中局勢尚未明了,且走一步看一步罷。”

姜景應下。

姜斯還想說什麽,話到嘴邊卻未出口,只是有心無力地暗嘆一聲,揮揮手讓姜景先下去了。

他未說出來的便是:如今宮中那位越發不好了,不論是身體還是手裏的權力。姜家面上雖還過得去,怕已是窮途末路。如若真能搭上謝家這條線,不啻於一條生路。

只是這事他終歸只能想想,若說出來,除了徒惹妻兒擔心外,什麽也解決不了。畢竟就連他這個當家人也對目前的情況束手無策。

此話暫且不提。

另一旁姜沅除此一大心患,日子風平浪靜起來。平日裏無事,她終於將那對弈輸出去的荷包做成了型,只待有了機會送去,一時便放在身上帶著了。

立秋一過,族學重新開張。

到了堂中,幾月不見的劉玲瓏倒是與姜沅越發親近起來,卻始終未看到姜芷的身影。下了學去問陳氏,方才知姜芷已正式許配了人家,雖明年及笄後才出閣,現在卻已退學在家中學著如何處理府中雜務事項。

姜沅聞此,竟莫名有些戚戚。時日驟然變得寂寥起來。

不出幾日,二房那邊派了人來,說是姜芷許久不見姜沅,想得緊,請她過去見一趟。

陳氏命人備了車,送姜沅前去。

到了姜芷那院,還沒下車,就聽到姜芷喚她:“可是阿姐來了?”

姜沅說道:“是我來了。”

姜芷出來相迎,沒幾步就哭倒在姜沅懷中:“阿姐,我好想你。”

姜沅摸了摸姜芷的頭,靜靜摟著她,全作安慰。

姜芷身旁的大丫鬟春煙在一旁勸道:“有什麽話到裏面說去,當心熱著了兩位姑娘。”

姜沅攬著姜芷進了裏屋。

“有什麽話慢慢說,可是不滿意那人?”將下人都打發走後,姜沅才問道。

姜沅咬著唇,搖搖頭又點點頭。

姜沅不解:“這是何意?”

姜芷這才說道:“倒也不甚滿不滿意的,那是個不錯的人。可我們姐妹幾個,你們同歲的都還在學堂上課,日後還有太學等著去,偏巧我,這樣早得嫁人。你應該已聽說了,現下我在同阿娘學習管家。那些個事情做起來又枯燥又無趣,再想想你們尚且仍在賞花弄月,越發是沒什麽心氣了。”

姜沅、姜芷、在外地做官的大伯家那位女兒,再算上二房裏的幾位庶女、旁支的幾位親戚家姑娘,真要說起來,在學業上也只有姜芷是個有天賦的。要說上學最久的姜沅反倒是一般。她先前夥同著姜景性野頑劣,不慕學習,後來被她阿姐姜顏壓著學了幾月,沒愛上那些正經的典籍賦文,卻是喜歡起了詩詞歌賦這些旁門左道來。

前世姜芷也是同這樣一般與姜沅說過。只是那時姜沅尚未開竅,並未覺得這事如何,現在想及此,不免有些惋惜。可轉念想想前世的結局,又覺得這也許是個出路也未可知。

“索性你明年才及笄,到時再學也不晚,嬸娘或許是有些著急了。”姜沅道。

姜芷嗟嘆一聲,悶悶不樂。

事已至此,何況又是二房自家的事,就算請了陳氏來也不便插手。姜沅不願再戳姜芷心傷,轉了話題:“不若與我說說那人如何?”

提到這話,姜芷難免有些臉紅:“阿姐又在打趣我。”

姜沅笑道:“這有什麽好打趣的。好妹妹快同我說說罷。”

“唉,這該如何說呢。”姜芷想了想,才又說道,“相貌端正,一表人才。雖不及謝五那樣的風貌,卻也是個人物。”

只怪謝五出落得太出色,以至於全城的姑娘擇起婿來都拿他做依據。

聽到這般評價,姜沅便知姜芷怕是動了心了。她不免叮囑道:“還有一些時候呢,你且再仔細打量,人品最重要。”

姜芷應下:“自然如此。”

之後姜芷央著姜沅同她說說族學裏發生的稀奇事,又細細問過她學了些什麽。如此仍是不大甘心,卻是沒辦法,周氏若不應,她便是再也難返學堂,聽著聽著只得暗暗傷神,且不欲姜沅看出來,否則也要連累她為著她難過。

話說著,時候已不早了。書煙來敲門,請示姜沅該回去了。

姜沅看天色確實已晚,盡管不舍,仍是準備離去。

姜芷想要攔她住一夜,書煙卻是笑吟吟推辭:“芷姑娘改明兒去府裏玩就是。”

如此姜芷也不再勸了。

倒是臨走,姜芷巴巴地拉著姜沅的手,那泫然欲泣的小模樣可憐極了。姜沅於心不忍。姜芷方同她低聲道:“阿姐,阿娘自小教導我,身為女子這輩子最大的功德即是顧好自己的姻緣,那才是頂頂要緊的事。她還說若不是同我阿耶訂了親,她至今還被困在那窮鄉僻壤,尚且不知京都為何物。但近日我卻總在想,女子便當真只有這一條出路嗎?”

姜沅道:“自然不是。”

姜芷眼中已有淚:“那為何我偏偏不得走另外一條道?”

到了如今,姜沅已說不出什麽安慰的話來了。

姜芷最後與她道:“阿姐,我自小便羨慕叔叔嬸嬸對你的寬松態度。現在看來我斷是沒機會了,你卻還是可以的。還望你好好完成學業,就當是為我看看這條道,到底能不能走得通。”

姜沅是萬萬沒想到姜芷能說出這樣的話來,一時心下震撼。想她處境比上姜芷好了數百倍,前世卻不知珍惜,白白浪費殆盡。重活一世才明了姜芷今日之言。

那邊書煙已催著動身。

“阿姐,各自珍重罷。”姜芷和她道了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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